昨日甚望足下过此,而竟不来,何耶?二物共作廿五定,若可,翼取至为荷。专遣马去奉屈,望枉顾,专等,专等, 孟頫再拜。子方协律仁友足下。
孟頫记事,园中□□□。□□提举足下:自来奉字,每深驰想。家间两次发到所寄书及田上帐,已收。龙洞并一应山,望都与遍种松,切祝、切祝。东衡穴边地,望都买了,价钞可于舍侄处取。此间勾当,非不在心,但机会少,法度密,费用大,心逮而力不逮也。徐庭玉备知艰难,他日必能详言。如欲之,可遗人来为佳。因便奉记,莫尽欲言。不宣。闰月十日,孟頫记事致。
欧阳信本书,清劲秀健,古今一人。米老云:“庄若对越,俊若跳掷”,犹似未知其神奇也。向在都下,见《劝学》一帖,是集贤官库物,后有开元题识具全,笔意与此一同,但官帖是硬黄纸为异耳。至元廿九年闰月望日,为右之兄书。吴兴赵孟頫。
友人牟成甫之贫,香严所谓锥也无者。丰年犹啼饥,况此荒歉,将何以坚其腹而赡其老穉。渊明乞食,鲁公乞米,赖多古贤,可为口实。仁人义士,有能指鲁肃之囷而实莱芜之甑者乎。吴兴赵孟頫白。
中峰和上吾师侍者。孟頫和南谨封。 孟頫和南拜覆,中峰和上吾师侍者: 孟頫归自吴门,得所惠字,审道体安隐,深慰下情。示谕陈公墓志,即如来命,写付月师矣。送至润笔,亦已祇领,外蒙诲以法语,尤见爱念,即与老妻同看,唯有顶戴而已。此番杖锡,恐可还山中,瞻望白毫,不胜翘想,不宣。弟子赵孟頫和南拜覆。 月师云:吾师近到弊舍,而弟子偶过吴门,不得一见,不胜怅然。
中峰和上老师。弟子赵孟頫再拜谨封。 弟子赵孟頫和南上记,中峰和上老师侍者: 孟頫得旨南还,何图病妻道卒,哀痛之极,不如无生。酷暑长达三千里,护柩来归,与死为邻。年过耳顺,罹此荼毒,为吾师慈悲,必当哀悯。蒙遣以中致名香之奠,不胜感激。但老妻无恙时,曾有普渡之愿,吾师亦已允许。孟頫欲因此缘事,以资超渡,不审尊意以为如何。又闻道体颇苦渴疾,不知能为孟頫一下山否。若仁者肯为一来,存殁拜德,不可思议,以中还,仅具拜覆,哀戚不能详悉,并祈师照。不宣。弟子赵孟頫和南上记,六月十二日。
【第一跋】 兰亭帖自定武石刻既亡,在人间者有数。有日减,无日增,故博古之士以为至宝。然极难辨。又有未损五字者,五字未损,其本尤难得。此盖已损者,独孤长老送余北行,携以自随。至南浔北,出以见示。因从独孤乞得,携入都。他日来归,与独孤结一重翰墨缘也。至大三年九月五日,跋于舟中。独孤名淳朋,天台人。 【第二跋】 兰亭帖当宋未度南时,士大夫人人有之。石刻既亡,江左好事者,往往家刻一石,无虑数十百本,而真赝始难别矣。王顺伯,尤延之诸公,其精识之尤者。于墨色、纸色、肥瘦秾纤之间,分毫不爽。故朱晦翁跋兰亭谓:“不独议礼如聚讼”,盖笑之也。然传刻既多,实亦未易定其甲乙。此卷乃致佳本,五字镵损,肥瘦得中。与王子庆所藏赵子固本无异,石本中至宝也。至大三年九月十六日。舟次宝应重题。子昂。 【第三跋】 兰亭诚不可忽。世间墨本日亡日少,而识真者盖难。其人既识而藏之,可不宝诸。十八日清河舟中。 【第四跋】 河声如吼,终日屏息。非得此卷时时展玩,何以解日。盖日数十舒卷。所得为不少矣。廿二日邳州北题。 【第五跋】 昔人得古刻数行,专心而学之,便可名世。况兰亭是右军得意书,学之不已,何患不过人耶。顷闻吴中北禅主,僧有定武兰亭,是其师晦岩照法师所藏。从其借观不可。一旦得此,喜不自胜。独孤之与东屏,贤不肖何如也。廿三日将过吕梁泊舟题。 【第六跋】 学书在玩味古人法帖,悉知其用笔之意,乃为有益。右军书兰亭是已退笔,因其势而用之,无不如志,兹其所以神也。昨晚宿沛县。廿六日早饭罢题。 【第七跋】 书法以用笔为上,而结字亦须用工。盖结字因时相传,用笔千古不易。右军字势古法一变,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,故古今以为师法。齐梁间人,结字非不古,而乏俊气,此又存乎其人,然古法终不可失也。廿八日济州南待闸题。 【第八跋】 廿九日至济州,遇周景远新除行台监察御史,自都下来,酌酒于驿亭。人以纸素求书于景远者甚众,而乞余书者坌集,殊不可当。急登舟解缆,乃得休。是晚,至济州北三十里,重展此卷,因题。 【第九跋】 东坡诗云:“天下几人学杜甫,谁得其皮与其骨。”学兰亭者亦然。黄太史亦云:“世人但学兰亭面,欲换凡骨无金丹。”此意非学书者不知也。十月一日。 【第十跋】 大凡石刻虽一石,而墨本辄不同,盖纸有厚薄、麁细、燥湿,墨有浓淡,用墨有轻重,而刻之肥瘦明暗随之,故兰亭难辨。然真知书法者,一见便当了然,正不在肥瘦明暗之间也。十月二日过安山北寿张书。 【第十一跋】 右军人品甚高,故书入神品。奴隶小夫,乳臭之子,朝学执笔,暮已自夸其能。薄俗可鄙,可鄙。三日泊舟虎陂,待放闸书。 【第十二跋】 余北行三十二日,秋冬之间而多南风,船窗晴暖,时对兰亭,信可乐也。七日书。 【第十三跋】 兰亭与丙舍帖绝相似。
集贤学士资德大夫臣赵孟頫奉敕撰并书篆。 皇帝即位之元年,有诏:金刚上师胆巴,赐谥大觉普慈广照无上帝师,敕臣孟頫为文并书,刻石大都寺。五年,真定路龙兴寺僧迭凡八奏。师本住其寺,乞刻石寺中。复敕臣孟頫为文并书。臣孟頫预议,赐谥大觉以言乎师之体,普慈以言乎师之用,广照以言慧光之所照临,无上以言为帝者师。既奏,有旨:于义甚当。 谨按:师所生之地曰突甘斯旦麻,童子出家,事圣师绰理哲哇为弟子,受名胆巴。梵言胆巴,华言微妙。先受秘密戒法,继游西天竺国,遍参高僧,受经律论。繇是深入法海,博采道要,显密两融,空实兼照,独立三界,示众标的。 至元七年,与帝师巴思八俱至中国。帝师者,乃圣师之昆弟子也。帝师告归西蕃,以教门之事属之于师,始于五台山建立道场,行秘密咒法,作诸佛事,祠祭摩诃伽剌。持戒甚严,昼夜不懈,屡彰神异,赫然流闻。 自是德业隆盛,人天归敬。武宗皇帝、皇伯晋王及今皇帝、皇太后皆从受戒法,下至诸王将相贵人,委重宝为施身,执弟子礼,不可胜纪。 龙兴寺建于隋世,寺有金铜大悲菩萨像。五代时契丹入镇州,纵火焚寺,像毁于火,周人取其铜以铸钱。宋太祖伐河东,像已毁,为之叹息。僧可传言,寺有复兴之谶。于是为降诏复造,其像高七十三尺,建大阁三重以覆之。旁翼之以两楼,壮丽奇伟,世未有也。繇是龙兴遂为河朔名寺。方营阁,有美木自五台山颊龙河流出,计其长短小大多寡之数,与阁材尽合,诏取以赐。僧惠演为之记。 师始来东土,寺讲主僧宣微大师普整、雄辩大师永安等,即礼请师为首住持。 元贞元年正月,师忽谓众僧曰:将有圣人兴起山门。即为梵书奏徽仁裕圣皇太后,奉今皇帝为大功德主,主其寺。复谓众僧曰:汝等继今,可日讲《妙法莲华经》,孰复相代,无有已时。用召集神灵拥护圣躬,受无量福。香华果饵之费,皆度我私财。且预言圣德有受命之符。 至大元年,东宫既建,以旧邸田五十顷赐寺为常住业。师之所言,至此皆验。 大德七年,师在上都弥陁院入般涅槃,现五色宝光,获舍利无数。 皇元一统天下,西蕃上师至中国不绝,操行谨严具智慧神通,无如师者。臣孟頫为之颂曰:师从无始劫,学道不退转。 十方诸如来,一一所受记。来世必成佛,住娑婆世界。演说无量义,身为帝王师。度脱一切众,黄金为宫殿。 七宝妙庄严,种种诸珍异。供养无不备,建立大道场。邪魔及外道,破灭无踪迹。法力所护持,国土保安静。皇帝皇太后,寿命等天地。王宫诸眷属,下至于含生。归依法力故,皆证佛菩提。成就众善果,获无量福德。臣作如是言,传布于十方。下及未来世,赞叹不可尽。 延祐三年□月立石。
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赵孟頫撰并书篆。 佛以大慈悲,随机说法,为世舟航,所以付嘱其徒者摄为五分:曰素呾缆则阿难受持;曰毗奈耶则邬波离受持;曰阿毗达磨则迦多演那受持,即所谓经律论也;曰般若、曰陀罗尼,则付之文殊、普贤二大士,其教虽殊,其觉悟群迷则一而已。佛灭度后二千余岁,有修其教者曰广裕,实通经律论藏,蔚然为四众所宗。世家绛之稷山,俗姓郝氏。幼敏慧,肄讲肆,日记三千言,发轫于戒经,决策于众经,论顿口于唯识因明。年二十,众推为座元,讲说法要,人服其精诣。出世住寿圣寺,修千佛洞佛阁殿堂,大辟讲席,听众逾百,檀施云兴。次住华严院,且营且讲,如住寿圣时,次住十方仁寿寺,肇建夏安居讲堂,安众百五十。又建冬安居静讲堂,安众五百。重修佛阁法堂、僧堂,视住寿圣、华严,日益大以肆。于是,移住金仙寺。寺大而废久,住持者难其人。师立志弘毅,百废具举。修大佛阁,造弥勒大像,高百尺,广三之一,饰以黄金,置大藏经及唯识钞疏四十部。又修法堂、僧廊、香积,檐楹户牖,金碧辉映,为晋伟观。寺东临浍,师虑惊涛冲啮,盘石为岸,高丈又寻,袤八十步。住金仙三十余年,终师之世。讲下常不减百众。最后住胜因寺,创建法堂廊庑三十余间,凡常住所宜有者,无不悉备。师前后受四众请,更五住持,一日必口讲亦不辍。四方檀施金粟币帛,一委常住,所至有余积而已,无私焉。以其赢余施十方僧。又约其同伦为上生会,精修密行,誓生兜术,示寂之日面如生时。其住持胜因也,陕州、闻喜各建大会,请师为四众受戒阿阇黎,四方请疏,常以百计。住金仙日,值世祖皇帝设资戒大会,师于大内说法,默契圣心,赐以袈裟。住寿圣日,感圣僧化供,帑廪常溢。是则,教中所谓志行精专有感斯应者矣。 师生九岁,从显公和尚落发。出家又十一年而受具足戒,又九年而得法于云寿和尚,又二年领众住持。住持四十又一年,当大德十一年十月二十九日仙化于金仙寺。越七日,塔葬于寺后,寿七十又二,腊五十又二。嗣其法者七十余人,曰才曰正,为众上首,并受玺书,名播诸方。灭度后十又一年,其徒智贞状其师之行,走京师,请纪师道行,以传不朽。余谓诸佛妙严、秘密、刹海,等一义味,支分派别,如月在水,非论无以证经,非律无以显教,究其指归,则一而已。师能融通三藏,弘佛法于一方,而始终焉,则其为四众所宗宜也,其往生兜术陀天亦宜也,其嗣法上足续灯竟爽亦宜也。乃为铭曰:佛以妙法,大启群蒙。空有互彰,理事双融。皇元肇兴,大教是宗。裕公之生,适际其隆。聪慧夙禀,博洽强记。目经律论,等一义味。利生接物.像教攸寄。受法布金,云蒸霞翳。层构地涌,金像山宗。天与其谋,神献其功。微言玄论,滂沛心胸。道契圣心,大衣弘贲。慈氏攸归,佛光逾炽。帷晋之鄙,惟浍之裔。表是坚珉,灵室兹闭。 延祐七年岁次庚申小春日,住持僧智恩、知贞、智信、文勤等立石;太平县石匠头目李世英、弟李世昌刊。
弟子赵孟頫和南拜覆中峰大和上尊者尊前:孟頫近者拜书,谢丹药之惠,言不尽意,想蒙深察,雨后渐凉,山中气当已寒,伏惟道体安隐。孟頫自先妻云亡,凡事罔知所措,幸得雍子种种用力,稍宽燋烦。两日来觉眠食粗佳,但衰年无绪,终是苦恼。小儿时去东衡,营治丧事,略有次第,择九月初四日安厝,势在朔旦日起灵,区区欲躬诣丈室,拜屈尊者为先妻起灵掩土,亦想师父寻常爱念之笃,勤勤授记。先妻余师父所言所惠字所付话头,未尝顷刻忘,今日至此,实是可怜。师父无奈何,只得特为力疾出山,庶见三生结集,非一时偶然会合之薄缘耳。弟子本当亲去礼拜,而老病不可去,欲令小儿去,又以丧葬事繁,萃于此子,又去不得,故专俯月师兄代陈下情,惟师父慈悲必肯为弟子一来,若蒙以他故见拒,则是师父于亡妻,不复有慈悲之念,而有生死之异也,孟頫复何言哉。临纸不胜哀痛涕泣徯望之至,不备。八月廿二日弟子孟頫和南拜覆中峰大和上尊者尊前。
杭州西湖古称秀丽甲于江南,环湖多仙佛之居,宅幽临旷,金碧相望。宋祠太乙神为宫者二,其在孤山者,表曰西太乙宫,宫之北曰为断桥,桥左为福神观,本宋赵氏故宅。长堤古柳映带檐梠,居游者以为距城密迩,而尽挹湖山之胜,宜为明灵宴娭之所。 至元宫自孤山徏焉,学道修真之士巾屦云会顾,褊隘不能容,乃购黄山桥杨氏故园,劗夷经度,大弘廞规。凡观之层楼厦屋、榱桷甓瓦,悉撤其旧,以营新构。而观所存,仅颓垣敝宇,杂以蓁薉。虽神无定在,不囿形迹,而人事兴废,过者亦为之叹惋。 大德丁未,全德靖明弘道真人张公惟一,荣被玺书,领西太乙宫事。公以祠官祝釐,便蕃锡宠,黄冠羽服。邈自山林,来游京国者,公与语辄少许:“可有以钱唐崔君汝晋名闻?”公喜溢颜面曰:“福神观吾有属矣!支倾补坏,惟汝晋其能。”使者奉书币,以礼命崔君曰:“公实知我其何辞。”于是,卜吉肇工、倾赀抡材,重门外扃,两庑翼卫,为殿周阿,以奉三清。又建福神观殿,以祀玄武。像设邃严,圬塓完美,悬钟有亭,函丈有室,堂、库、庖、湢,各有攸处。 始延祐戊午八月,未期年而大备。张公惟一奏曰:“明道冲正玄逸法师,西湖福神观主持,提点臣崔汝晋,重建福神观成。乞降纶音,辉贲林谷,以振玄风,以崇毖祀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惟张公克知崔君,君亦不负所知。古之人神交气,应有不一接言笑,而意已孚者,信若此者哉! 吾尝观老氏之道,以虚无为宗,以清静无为为用。后世殊庭珍馆,儗诸神山务极缮治,其说始于学仙者流。然知道者,则曰:“吾恬澹冲寂,见素而抱朴,虽混迹列肆之市,连云之第,而是心常泊如,故曰:宇泰定者,发乎天光。吾于是得道之妙焉,廞有矫亢之伦未忘乎?世故则内热而外胶,虽草衣粝食、岩居川饮,其于道犹拾沈也。” 今崔君捐厚积以饰灵宫,外杂嚣氛,而中慕玄奥,抑亦有见于此乎?余又以知,事之成亏,皆系乎得人与否。今之轮奂翚飞,皆昔之荒蹊蔓草也。神依人而行,人事兴则神道立,山明波净,坛宇穆清。羽盖蜺旌,肸蠁来假,将导迎景况于无有穷已。崔君来谒余文勒诸贞石,乃为具识颠末,以昭示来者。祠有林山处士像,崔君以事其父,亦庶几老氏孝慈之旨云。 延祐七年正月望,承德郎佥、江东建康,道肃政廉,访司事。邓文原记,翰林学士承旨,荣禄大夫知制诰、兼修国史赵孟頫书并篆题。
兰亭序并圆玉印借来,幸付之。琴轸万勿惮烦,必致之耳。然欲剑合延平也。不觉喋喋。介白事。唯允乡姻。谨遣。
赵普字则平,幽州蓟人。后唐幽帅赵德钧连年用兵,民力疲弊。普父回举族徙常山,又徙河南洛阳。普沈厚寡言,镇阳豪族魏氏以女妻之。 周显德初,永兴军节度刘词辟为从事,词卒,遗表荐普于朝。世宗用兵淮上,太祖拔滁州,宰相范质奏普为军事判官。宣祖卧疾滁州,普朝夕奉药饵,宣祖由是待以宗分。太祖尝与语,奇之。时获盗百馀,当弃市,普疑有无辜者,启太祖讯鞫之,获全活者众。淮南平,调补渭州军事判官。太祖领同州节度,辟为推官。移镇宋州,表为掌书记。 太祖北征至陈桥,被酒卧帐中,众军推戴,普与太宗排闼入告。太祖欠伸徐起,而众军擐甲露刃,喧拥麾下。及受禅,以佐命功,授右谏议大夫,充枢密直学士。 车驾征李筠,命普与吕馀庆留京师,普愿扈从,太祖笑曰“若胜胃介乎”从平上党,迁兵部侍郎、枢密副使,赐第一区。建隆三年,拜枢密使、检校太保。 乾德二年,范质等三相同日罢,以普为门下侍郎、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。中书无宰相署敕,普以为言,上曰“卿但进敕,朕为卿署之可乎”普曰“此有司职尔,非帝王事也”令翰林学士讲求故实,窦仪曰“今皇弟尹开封,同平章事,即宰相任也”令署以赐普。既拜相,上视如左右手,事无大小,悉咨决焉。是日,普兼监修国史。命薛居正、吕馀庆参知政事以副之,不宣制,班在宰相后,不知印,不预奏事,不押班,但奉行制书而已。先是,宰相兼敕,皆用内制,普相止用敕,非旧典也。 太祖数微行过功臣家,普每退朝,不敢便衣冠。一日,大雪向夜,普意帝不出。久之,闻叩门声,普亟出,帝立风雪中,普惶惧迎拜。帝曰“已约晋王矣”已而太宗至,设重裀地坐堂中,炽炭烧肉。普妻行酒,帝以嫂呼之。因与普计下太原。普曰“太原当西北二面,太原既下,则我独当之,不如姑俟削平诸国,则弹丸黑子之地,将安逃乎”帝笑曰“吾意正如此,特库卿尔” 五年春,加右仆射、昭文馆大学士。俄丁内艰,诏起复视事。遂劝帝遣使分诣诸道,征丁壮籍名送京师,以备守卫。诸州置通判,使主钱谷。由是兵甲精锐,府为充实。 开宝二年冬,普尝病,车驾幸中书。三年春,又幸其第抚问之。赐赉加等。六年,帝又幸其第。时钱王俶遣使致书于普,及海物十瓶,置于庑下。会车驾至,仓卒不及屏,帝顾问何物,普以实对。上曰“海物必佳”即命启之。皆瓜子金也。普惶恐顿首谢曰“臣未发书,实不知”帝叹曰“受之无妨,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尔” 普为政颇专,廷臣多忌之。时官禁私贩秦、陇大木,普尝遣亲吏诣市屋材,联巨筏至京师治第,吏因之窃货大木,冒称普市货鬻都下。权三司使赵玭廉得之以闻。太祖大怒,促令追班,将下制逐普,赖王溥奏解之。 故事,宰相、枢密使每候对长春殿,同止庐中。上闻普子承宗娶枢密使李崇矩女,即令分异之。普又以隙地私易尚食蔬圃以广其居,又营邸店规利。卢多逊为翰林学士,因召对屡攻其短。会雷有粼击登闻鼓,讼堂后官胡赞、李可度受赇骫法及刘伟伪作摄牒得官,王洞尝纳赂可度,赵孚授西川官称疾不上,皆普庇之。太祖怒,下御史府按问,悉抵罪,以有邻为秘书省正字。普恩益替,始诏参知政事与普更知印、押班、奏事,以分其权。未几,出为河阳三城节度、检校太傅、同平章事。 太平兴国初入朝,改太子少保,迁太子太保。颇为卢多逊所毁,奉朝请数年,郁郁不得志。会柴禹锡、赵镕等告秦王廷美骄恣,将有阴谋窃发。帝召问,普言愿备枢轴以察奸变,退又上书,自陈预闻太祖、昭宪皇太后顾托之事,辞甚切至。太宗感悟,召见慰谕。俄拜司徒兼侍中,封梁国公。先是,秦王廷美班在宰相上,至是,以普勋旧,再登元辅,表乞居其下,从之。及涪陵事败,多逊南迁,皆普之力也。 八年,出为武胜军节度、检校太尉兼侍中。帝作诗以饯之,普奉而泣曰“陛下赐臣诗,当刻石,与臣朽骨同葬泉下”帝为之动容。翌日,谓宰相曰“普有功国家,朕昔与游,今齿发衰矣,不容烦以枢务,择善地处之,因诗什以导意。普感激泣下,朕亦为之堕泪”宋琪对曰“昨日普至中书,执御诗涕泣,谓臣曰:此生馀年,无阶上答,庶希来世得效犬马力。臣昨闻普言,今复闻宣谕,君臣始终之分,可谓两全” 雍熙三年春,大军出讨幽蓟,久未班师,普手疏谏曰: 伏睹今春出师,将以收复关外,屡闻克捷,深快舆情。然晦朔屡更,荐臻炎夏,飞挽日繁,战斗未息,老师费财,诚无益也。 伏念陛下自剪平太原,怀徕闽、浙,混一诸夏,大振英声,十年之间,遂臻广济。远人不服,自古圣王置之度外,何足介意。窃虑邪谄之辈,蒙蔽睿聪,致兴无名之师,深蹈不测之地。臣载披典籍,颇识前言,窃见汉武时主父偃、徐乐、严安所上书及唐相姚无崇献明皇十事,忠言至论,可举而行。伏望万机之暇,一赐观览,其失未远,虽悔可追。 臣窃念大发骁雄,动摇百万之众,所得者少,所丧者多。又闻战者危事,难保其必胜。兵者凶器,深戒于不虞。所系甚大,不可不思。臣又闻上古圣人,心无固必,事不凝滞,理贵变通。前书有“兵久生变”之言,深为可虑,苟或更图稽缓,转失机宜。旬朔之间,时涉秋序,边庭早凉,弓劲马肥,我军久困,切虑此际,或误指踪。臣方冒宠以守藩,曷敢兴言而沮众。盖臣已日薄西山,馀光无几,酧恩报国,正在斯时。伏望速诏班师,无容玩敌。 臣复有全策,愿达圣聪。望陛下精调御膳,保养圣躬,挈彼疲氓,转之富庶。将见边烽不警,外户不扃,率土归仁,殊方异俗,相率向化,契丹独将焉往。陛下计不出此,乃信邪谄之徒,谓契丹主少事多,所以用武,以中陛下之意。陛下乐祸求功,以为万全,臣窃以为不可。伏愿陛下审其虚实,究其妄谬,正奸臣误国之罪,罢将士伐燕之师。非特多难兴王,抑亦从谏则圣也。古之人尚闻尸谏,老臣未死,岂敢百谀为安身之计而不言哉。 帝赐手诏曰: 朕昨者兴师选将,止令曹彬、米信等顿于雄、霸,裹粮坐甲以张军声。俟一两月间山后平定,潘美、田重进等会兵以进,直抵幽州,然后控扼险固,恢复旧疆,此朕之志也。奈何将帅等不遵成算,各骋所见,领十万甲士出塞远斗,速取其郡县,更还师以援辎重,往复劳弊,为辽人所袭,此责在主将也。 况朕踵百王之末,粗到承平,盖念彼民陷于边患,将救焚而拯溺,匪黩武以佳兵,卿当悉之也。疆场之事,已为之备,卿勿为忧。卿社稷元臣,忠言苦口,三复来奏,嘉愧实深。 普表谢曰: 昨以天兵久驻塞外,未克恢复,渐及炎蒸,事危势迫,辄陈狂狷,甘俟宪章。陛下特鉴衷诚,亲纡宸翰,密谕圣谋。臣窃审命师讨罪,信为上策,将帅能遵成算,必可平定。惟其不副天心,由兹败事。今既边鄙有备,更复何虞。况陛下登极十年,坐隆大业,无一物之失所,见万国之咸宁。所宜端拱穆清,啬神和志,自可远继九皇,俯观五帝。岂必穷边极武,与契丹较胜负哉。臣素亏壮志,矧在衰龄,虽无功伐,愿竭忠纯。 观者咸嘉其忠。四年,移山南东道节度,自梁国公改封许国公。会诏下亲耕籍田,普表求入觐,辞甚恳切。上恻然谓宰相曰“普开国元臣,朕所尊礼,宜从其请”既至,慰抚数四,普呜咽流涕。陈王元僖上言曰: 臣伏见唐太宗有魏玄成、房玄龄、杜如晦,明皇有姚崇、宋璟、知古,皆任以辅弼,委之心膂,财成帝道,康济九区,宗祀延洪,史策昭焕,良由登用得其人也。今陛下君临万方,焦劳庶政,宵衣旰食,以民为心。历考前王,诚无所让,而辅相之重,未偕曩贤。况为邦在于任人,任人在乎公正,公正之道莫先于赏罚,斯为政之大柄也。苟赏罚匪当,淑慝莫分,朝廷纪纲,渐致隳紊。必须公正之人典衡轴,直躬敢言,以辨得失,然后彝伦式序,庶务用康。 伏见山南东道节度使赵普,开国元老,参谋缔构,厚重有识,不妄希求恩顾以全禄位,不私徇人情以邀名望,此真圣朝之良臣也。窃闻憸巧之辈,朋党比周,众口嗷嗷,恶直丑正,恨不斥逐遐徼,以快其心。何者。盖虑陛下之再用普也。然公谠之人,咸愿陛下复委以政,启沃君心,羽翼圣化。国有大事,使之谋之。朝有宏纲,使之举之。四目未察,使之明之。四聪未至,使之达之”官人以材,则无窃禄,致君以道,则无苟容。贤愚洞分,玉石殊致,当使结朋党以驰骛声势者气索,纵巧佞以援引侪类者道消。沈冥废滞得以进,名儒懿行得以显,大政何患乎不举,生民何患乎不康,匪窬期月之间,可臻清静之治。臣知虑庸浅,发言鲁直。伏望陛下旁采群议,俯察物情,苟用不失人,实邦国大幸。 籍田礼毕,太宗欲相吕蒙正,以其新进,藉普旧德为之表率,册拜太保兼侍中。帝谓之曰“卿国之勋旧,朕所毗倚,古人耻其君不及尧、舜,卿其念哉”普顿首谢。 时枢密副使赵昌言与胡旦、陈象舆、董俨、梁颢厚善。会旦令翟马周上封事,排毁时政,普深嫉之,奏流马周,黜昌言等。郑州团练使侯莫陈利用骄肆僭侈,大为不法,普廉得之,尽以条奏,利用坐流商州,普固请诛之。其嫉恶强直皆此类。 李继迁之扰边,普建议以赵保忠复领夏台故地,因令图之。保忠反与继迁同谋为边患,时论归咎于普,颇为同列所窥,不得专决。 旧制,宰相以未时归第,是岁大热,特许普夏中至午时归私第。明年,免朝谒,止日赴中书视事,有大政则召对。冬,被疾请告,车驾屡幸其第省之,赐予加等。普遂称疾笃,三上表求致仕,上勉从之,以普为西京留守、河南尹,依前守太保兼中书令。普三表恳让。赐手诏曰“开国旧勋,惟卿一人,不同他等,无至固让,俟首涂有日,当就第与卿为别”普捧诏涕泣,因力疾请对,赐坐移晷,颇言及国家事,上嘉纳之。普将发,车驾幸其第。 淳化三年春,以老衰久病,令留守通判刘昌言奉表求致政,中使驰传抚问,凡三上表乞骸骨。拜太师,封魏国公,给宰相奉料,令养疾,俟损日赴阙,仍遣其弟宗正少卿安易赍诏书赐之。又特遣使赐普诏曰“卿顷属微疴,恳求致政,朕以居守之重,虑烦耆耋,维师之命,用表尊贤。伫闻有瘳,与朕相见。今赐羊酒如别录,卿宜爱精神,近医药,强饮食,以副朕眷遇之意”七月卒,年七十一。 卒之先一岁,普生日,上遣其子承宗赍器币、鞍马就赐之。承宗复命,未几卒。次岁,普已罢中书令。故事,无生辰之赐,特遣普侄婿左正言、直昭文馆张秉赐之礼物。普闻之,因追悼承宗,秉未至而普疾笃。先是,普遣亲吏甄潜诣上清太平宫致祷,神为降语曰“赵普,宋朝忠臣,久被病,亦有冤累耳”潜还,普力疾冠带,出中庭受神言,涕泗感咽,是夕卒。 上闻之震悼。谓近臣曰“普事先帝,与朕故旧,能断大事,向与朕尝有不足,众所知也。朕君临以来,每优礼之,普亦倾竭自效,尽忠国家,真社稷臣也,朕甚惜之”因出涕,左右感动。废朝五日,为出次发哀。赠尚书令,追封真定王,赐谥忠献。上撰神道碑铭,亲八分书以赐之。遣右谏议大夫范杲摄鸿胪卿,护丧事。缚绡布各五百匹,米面各五百石。葬日,有司设卤簿鼓吹如式。 二女皆笄,普妻和氏言愿为尼,太宗再三谕之,不能夺。赐长女名志愿,号智果大师。次女名志英,号智圆大师。 初,太祖侧微,普从之游,既有天下,普屡以微时所不足者言之。太祖豁达,谓普曰“若尘埃中可识天子、宰相,则人皆物色之矣”自是不复言。普少习吏事,寡学术,及为相,太祖常劝以读书。晚年手不释卷,每归私第,阖户启箧取书,读之竟日。及次日临政,处决如流。既薨,家人发箧视之,则《论语》二十篇也。 普性深沉有岸谷,虽多忌克,而能以天下事为己任。宋初,在相位者多龌龊循默,普刚毅果断,未有其比。尝奏荐某人为某官,太祖不用。普明日复奏其人,亦不用。明日,普又以其人奏,太祖怒,碎裂奏牍掷地,普颜色不变,跪而拾之以归。他日补缀旧纸,复奏如初。太祖乃悟,卒用其人。又有群臣当迁官,太祖素恶其人,不与。普坚以为请,太祖怒曰“朕固不为迁官。卿若之何”普曰“刑以惩恶,赏以酧功,古今通道也。且刑赏天下之刑赏,非陛下之刑赏,岂得以喜怒专之”太祖怒甚,起,普亦随之。太祖入宫,普立于宫门,久之不去,竟得俞允。 太宗入弭德超之谗,疑曹彬不轨,属普再相,为彬辨雪保证,事状明白。太宗叹曰“朕听断不明,几误国事”即日窜逐德超,遇彬如旧。 祖吉守郡为奸利,事觉下狱,案劾,爰书未具。郊礼将近,太宗疾其贪墨,遣中使谕旨执政曰“郊赦可特勿贷祖吉”普奏曰“败官抵罪,宜正刑辟。然国家卜郊肆类,对越天地,告于神明,奈何以吉而隳陛下赦令哉”太宗善其言,乃止。 真宗咸平初,追封韩王。二年,诏曰“故太师赠尚书令、追封韩王赵普,识冠人彝,才高王佐,翊戴兴运,光启鸿图,虽吕望肆伐之勋,萧何指纵之效,殆无以过也。自辅弼两朝,周旋三纪,茂岩廊之硕望,分屏翰之剧权,正直不回,始终无玷,谋猷可复,风烈如生。宜预享于大烝,永同休于宗祏,兹为茂典,以答旧勋,其以普配飨太祖庙庭” 普子承宗,羽林大将军,知潭、郓二州,皆有声。承煦,成州团练使。弟固、安易。固至都官郎中。 安易字季和。建隆初,摄府州录事参军,节度使折德扆言其清干,遂命即真。再迁河南府推官。会普居相位,十年不赴调。太平兴国中,历华、邢二镇掌书记。部刍粮至太原城下,拜监察御史,知兴元府。转殿中,赐绯鱼袋。先是,两川民输税者以铁钱易铜钱。安易言其非便,请许纳铁钱,诏从之。九年,起拜宗正少卿,知定州。会以曹璨知州,徙安易为通判,未几代归。又表求外任,命知耀州,留不遣,命按视北边事。 淳化中,尝建议以蜀地用铁钱,准铜钱数倍,小民市易颇为不便,请如刘备时令西川铸大钱,以十当百。下都省集议,吏部尚书宋琪等言“刘备时盖患钱少,因而改作,今安易之请反患钱多,非经久计也”而安易论请不已,仍募工铸大钱百馀进之,极其精好,俄坠殿阶皆碎,盖熔铄尽其精液矣。太宗不之诘,犹嘉其用心,赐以金紫,且遣其典铸。既而大有亏耗,岁中裁得三千馀缗,众议喧然,遂罢之。事具《食货志》。 历知襄、庐二州,就迁宗正卿,归朝,复领卿职。时属籍未备,奏请纂录,咸平初,乃命梁周翰与安易同修。安易略涉书传,性强狠,好谈世务,而疏阔不可用。初,太宗尝问农政,安易请复井田之制。又以其家本燕蓟,多访以边事。 景德初,礼官详定明德皇太后灵驾发引,于京师壬地权攒,依礼埋悬重,升祔神主。安易上言: 《礼》云“既虞作主”,虞者,已葬设吉祭也。明未葬则未立虞主及神主。所以周制但凿木为悬重,以主神灵。王后七月而葬,则埋悬重,掩玄堂,凶仗、辒辌车、龙輴之属焚于柏城讫,始可立虞主。吉仗还京,备九祭,复埋虞主,然后立神主,升庙室。自旷古至皇朝,上奉祖宗陵庙行此礼,何以今日乃违典章,苟且升祔,方权攒妄立神主,未大葬辄埋悬重。且棺柩未归园陵,则神灵岂入太庙。奈柏城未焚凶仗,则凶秽唐突祖宗。望约孝章近例,但于壬地权攒,未立神主升祔,凶仪一切祗奉。俟丙午年灵驾西去园陵,东回祔庙。如此则免于颠倒,不利国家。 乃诏有司再加详定。判礼院孙何等上言: 按《晋书》羊太后崩,废一时之祀,天地明堂,去乐不作。又按《礼》,王后崩,五祀之祭不行既殡而祭。所言五祀不行,则天地之祭不废,遂议以园陵年月不便,须至变礼从宜。又缘先准礼文,候神主升祔毕,方行享祀。若俟丙午岁,则三年不祭宗庙,礼文有阙。况明德皇太后德配先朝,礼合升祔。遂与史馆检讨同共参详,以为庙未祔则神灵不至,伏恐祭祀难行。攒既毕则梓宫在郊,可以葬礼比附。遂按《礼》云“葬者藏也,欲人不得而见也”既不欲穿圹动土,则龙輴、攒木、题凑,蒙椁上四柱如屋以覆,尽涂之。所合埋重,一依近例,便可升祔神主。安易妄言,以凶仗为凶秽,目群官为颠倒,指梓宫为棺柩,令百司分析园陵,浼渎圣听,诬罔臣下。 安易又云“昔日睹群官尽公,奉二帝诸后,并先山陵,后祔庙。今日睹群官颠倒,奉明德皇太后,独先祔庙,后园陵”者。今详当时先山陵后祔庙,正为年月便顺,别无阴阳拘忌。今则年月未便,理合从宜。未埋重则礼文不备,未升祔则庙祭犹阙,须从变礼,以合圣情。兼明德皇太后将赴权攒,而安易所称“柏城未焚凶仗,则凶秽唐突祖宗”按《檀弓》云“丧之朝也,顺死者之孝心也”郑玄注云,谓迁柩于庙。 又云“其哀离其室也,故至于祖考之庙而后行,商朝而殡于祖,周朝而遂葬”今亦遥辞宗庙而后行,岂可以《礼经》所出目为颠倒,吉凶具仪谓之唐突哉。 又云“孝章皇后至道元年崩,亦缘有所嫌避,未赴园陵,出京权攒之时,不立神主入庙。直至至道三年,西去园陵,礼毕,然后奉虞主还京,易神主祔庙,以合典礼”今详当时文籍,缘孝章为太宗嫂氏,上仙之时,止辍五日视朝,百官不曾成服,与今不同。从初亦无诏命令住庙享。今明德皇太后母仪天下,主上孝极曾、颜,况上仙之初,即有遗命权停享祀。今按礼文,固合如此。安易荒唐庸昧,妄有援引,以大功之亲,比三年之制,欺罔君上,乃至于斯。 况安易以讦直自负,所诋者无非良善。以清要自高,所尚者无非鄙俗。名宦之志,老而益坚。诗书之文,懵而不习。本院所议,并明称典故,旁考时宜,虽曰从权,粗亦稽古,请依无议施行。 从之。安易又屡言陵庙事,词多鄙俚。晚岁进趋不已,时论嗤之。二年卒,年七十六。赠工部尚书。录其子承庆为国子博士,孙从政为太常寺奉礼郎。 论曰:自古创业之君,其居潜旧臣,定策佐命,树事建功,一代有一代之才,未尝乏也。求其始终一心,休戚同体,贵为国卿,亲若家相,若宋太祖之于赵普,可谓难矣。陈桥之事,人谓普及太宗先知其谋,理势或然。事定之后,普以一枢密直学士立于新朝数年,范、王、魏三人罢相,始继其位,太祖不亟于酧功,普不亟于得政。及其当揆,献可替否,惟义之从,未尝以勋旧自伐。偃武而修文,慎罚而薄敛,三百馀年之宏规,若平昔素定,一旦举而措之。太原、幽州之役,终身以轻动为戒,后皆如其言。家人见其断国大议,闭门观书,取决方册,他日窃视,乃《鲁论》耳。昔傅说告商高宗曰“学于古训乃有获,事不师古,以克永世,匪说攸闻”普为谋国元臣,乃能矜式往哲,蓍龟圣模,宋之为治,气象醇正,兹岂无助乎。晚年廷美、多逊之狱,大为太宗盛德之累,而普与有力焉。岂其学力之有限而犹有患失之心欤。君子惜之。
群儿戏于庭,一儿登瓮,足跌没水中。众皆弃去,光持石击瓮破之,水迸,儿得活。
岁癸已春暮,余游甬东,闻雪窦游胜最诸山,往观焉。 甘四日,由石湖登舟,二十五里下北□堰达江。江行九折,达江口。转之西,大桥横绝溪上,覆以栋宇。自桥下入溪行,九折达泉口。凡舟楫往还,视潮上下,顷刻数十里。非其时,用人力牵挽,则劳而缓焉。初,大溪薄山转,岩壑深窈,有曰“仙人岩”,巨石临水,若坐垂踵者;有曰“金鸡洞”,相传凿石破山,有金鸡鸣飞去,不知何年也。 水益涩,曳舟不得进,陆行六七里,止药师寺。寺负紫芝山,僧多读书,不类城府。 越信宿,遂缘小溪,益出山左,涉溪水,四山回环,遥望白蛇蜿蜒下赴大壑,盖涧水尔。桑畦麦陇,高下联络,田家隐翳竹树,樵童牧竖相征逐,真行画图中。欲问地所历名,则舆夫朴野,不深解吴语,或强然诺,或不应所问,率十问仅得二三。次度大溪,架木为梁,首尾相啮,广三尺余,修且二百跬,独野人往返捷甚。次溪口市,凡大宅多废者,间有诵声出廊庑,久听不知何书,殆所谓《兔园册》耶? 渐上,陟林麓,路益峻,则睨松林在足下。花粉逆风起为黄尘,留衣襟不去,他香无是清也。 越二岭,首有亭当道,髹书“雪窦山”字。山势奥处,仰见天宇,其狭若在陷井。忽出林际,则廓然开朗,一瞬百里。次亭曰隐秀,翳万杉间,溪声绕亭址出山去。次亭曰寒华,多留题,不暇读。相对数步为漱玉亭,复泉,窦虽小,可汲,饮之甘。次大亭,值路所入,路析为两。先朝御书“应梦名山”其上,刻石其下,盖昭陵梦游绝境,诏图天下名山以进,兹山是也。左折松径,径达雪窦。自右折入,中道因桥为亭,曰锦镜。亭之下为圆池,径余十丈,植海棠环之,花时影注水涘,烂然疑乎锦,故名。度亭去径亦达寺,而缭曲。主僧少野,有诗声,具觞豆劳客,相与道钱塘故旧,止余宿。余度诘旦且雨,不果留。 出寺右偏登千丈岩,流瀑自锦镜出,泻落绝壁下潭中,深不可计。临崖端,引手援树下顾,率目眩心悸。初若大练,触崖石,喷薄如急雷飞下,故其上为飞雪亭。憩亭上,时觉沾醉,清谈玄辩,触喉吻动欲发,无足与云者,坐念平生友,怅然之。寺前秧田羡衍,山林所环,不异平地。然侧出见在下村落,相去已数百丈;仰见在上峰峦,高复称此。 次妙高台,危石突岩畔,俯视山址环凑,不见来路。周览诸山,或绀或苍,覆盂者,委弁者,蛟而跃,兽而踞者,不可殚状。远者晴岚上浮,若处子光艳溢眉宇,未必有意,自然动人。凡陵登,胜观花焉。 土人云,又有为小雪窦,为板锡寺,为四明洞天,余亦兴尽,不暇登陟矣。